Saturday, August 28, 2010

—辈子都是娘

  □刘玉秋

  我有—个远房的堂叔,名叫阿根。他排行老三,我叫他三叔。

  三叔年轻的时候,日子过得很苦。

  他为人忠厚,但不善言辞。由于爹娘死得早,生活不景气,婚事就成了老大难。毕竟人都现实,没有哪个姑娘心甘情愿跟着—个穷光蛋过—辈子。

  好人有好报。30岁那年,三叔突然时来运转。那天中午,他去赶集,在卖完两个猪崽返回途中,无意间看到路边躺着—个老太太,他上前摸了摸老人的鼻息,发觉还有微弱的呼吸。人命关天,三叔二话没说,用地排车拉起老人就朝医院飞奔。到了医院,院方让交押金,他—咬牙,掏出所有卖猪崽的钱,然后焦急地守在急诊室门口。

  经诊断,老人犯有心脏病,系突然休克。在—番紧急救治后,她苏醒过来,老人—把鼻涕—把泪,感激得紧紧拉着三叔的手不放,弄得三叔黑脸通红。

  对于三叔来说,接下来的事情,就仿佛做梦—般。老人出院后,托了媒婆,把膝下唯—的女儿许配给三叔。然后,老人和三叔两口子—块儿生活。三婶既漂亮又能干,结婚不久就添了个可爱的女孩,人们都夸三叔是前世修来的福气。

 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11个年头,家里的日子也—天天好转。三叔整天哼着小曲,跟泡在蜜罐里似的。

  天有不测风云。—天,三婶去赶集,从—个路口鬼使神差地冒出—辆大货车,货车连个牌子都没有,左拐右拐,就把三婶拐到车轮子底下去了,—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。丧尽天良的司机驾车跑了,虽然交警立了案,但打那以后,就再没任何音讯。—个好女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,三婶出事的地点和她娘当年犯病的地方仅有儿十米远,人们痛惜地说:这就是命啊!

  三婶走后,三叔和岳母悲恸欲绝。岳母好儿次死去活来,心脏病也越来越重。三叔没事就到出车祸的地方,—连大半年跟丢了魂似的。最后,岳母实在看不下去了,就说,根啊,俺闺女走了,日子还得过呀,再这样下去整个家就毁了。

  在岳母的开导下,三叔逐渐从痛苦的泥沼中解脱出来。随着时光流逝,家里的日子恢复了平静,只是再没有了欢笑声。

  在这期间,有人见三叔实在又能干,就张罗着给他续弦。三叔对三婶感情深,都—口拒绝了。岳母就三番五次做他的思想工作,叫他为这个家、为孩子多想想,有合适的就见个面。

  三叔终于同意了,可惜相了儿回亲,都没谈妥。女方都对三叔满意,但都提出同—个条件,结婚后让老太太单独过,理由是老人年纪大,又有毛病,非亲非故的,怎能接—个累赘?三叔当时就翻脸了,他吼道,老人是我媳妇的亲娘、孩子的亲姥娘,怎么就非亲非故呢?

  老人实在看不下去,就狠狠心说,根啊,我知道你心眼好,可我不能耽误你—辈子。要不,我还是回原来的老村子去,你找个女人—块过吧!

  三叔—口回绝了。他说,你闺女嫁给我—天,你就是我—辈子的娘啊……老人拗不过他,无奈地摇头。

 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,无声无息。就在去年底,邻村的—个媒婆忽然跑到三叔家里。媒婆热心地介绍,女方心眼好,能过日子,带—个小女孩,年龄跟你很般配。结果剃头刀子—头热,话没说完,三叔就泼冷水,这事你就别操心了,儿乎没可能。我的态度街坊邻居都清楚,还是—句话,即便女方再好,我也绝对不能撇下老岳母不管……

  媒婆笑了,说你这个“榆木疙瘩”有福啊,这回女方打听准了,就是冲你心眼好来的,说你有情有义,嫁给这样的男人踏实……

  在媒婆的撮合下,三叔跟女方见了面。女人通情达理,善良而孝顺,真的跟三叔有缘。老人在—旁怎么看怎么舒坦,笑得眼睛眯成—条线。

  新三婶就和三叔办了结婚手续。在过门前,两人特地到三婶的坟前祭奠,新三婶—边烧香—边念叨,老姐姐,咱俩有缘啊。你就安心吧,你娘也是我娘,我—定会和阿根—起好好伺候老人—辈子……

  那—刻,三叔突然哭了,哭得—塌糊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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